五月,气温回暖,春雨积成的水池变成蚊虫发酵的温床,靠近水池边的绿植更是蚊虫成灾,然而柳絮却像是感觉不到被皮肤叮咬,只呆呆地坐在柳树下的石墩子上。
挑染的头发因为长期缺少护理而变得毛躁,乱糟糟地堆在头顶,有穿青色制服的人从她身边走过,她下意识哆嗦了一下,肩膀收紧,一副受惊的模样。
她被父母送来网戒学院一周了,每天都遭受着非人的折磨,这里不允许学生使用电子产品,不许学生与外界联系,甚至同学之间也不能过多交流。
那人走到她面前,递给她一个手机。
“柳絮是吧,有人找你。”
嘟嘟,电话通了,她表情呆滞地听着,一缕浊黄的鼻涕随着呼吸在鼻孔里收缩,似乎随时会掉下来。
“喂?是柳絮吗,你之前承诺给我的钱呢,怎么还没打过来?你先给我叁万,我会帮你教训那个小婊子的。”
不是爸妈的声音,是魔鬼来催债了。
她突然暴起,忘记不能说脏话的“校规”,对着手机破口大骂,唾沫星子乱飞。
“你还好意思打电话问我要钱?我凭什么给你钱?你这个废物,垃圾!臭要饭的乡下人,这么缺钱那你就去卖屁眼啊,你不是早就下海了吗?!”
她用那个曾经毁掉黄崖的谣言痛击对方,情绪激动之下手舞足蹈,黄色的鼻涕终于爬出来,肥硕地盘在人中里。歇斯底里地吼叫之后,柳絮浑身发冷,手抖不已。
本以为对方会和之前一样嚣张,但许久之后,电话那头才传来黄崖的声音,低沉且颓废:
“疯婆娘,你想死吗?我现在很需要钱,算我借你的,先给我叁万。”
柳絮发疯似的大笑起来,叫声尖锐,直钻头皮,因为电击和药物的作用,她变得形容枯槁,青色的脸皮绷在骨头上,露出白森森的牙齿。
她什么都没听到,只听到黄崖问她是不是想死。
“我想死啊,你来杀了我吧,你进得来吗,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?”说到最后,她的声音竟带了些哭腔。
那声音很轻很轻,近乎梦呓地说道:“救救我……”
电话挂了。
黄崖挂断电话,身旁几个彪形大汉见他没有借到钱,立刻走上前将他按在地上。
他已经挨了太多打,整个脸肿得像猪头,青一块紫一块,他毫无形象地大哭大叫,希望有人能够救救自己。
脑袋被砸进臭水坑里时,他的眼前突地闪过一张脸。
最近的遭遇如倒带的影片在他脑中重现。
——
那晚在柳絮家的酒吧前被警察带走,因为没有监护人签字,他被拘留了一个周,他故意不联系他爸,就是不希望被父亲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去厂里打工。
但是这件事还是被他爸知道了,不知道是谁给他打了电话,黄父到拘留所交了罚金,将他领走。
本以为又会受一顿“扁担教育”,但是黄父这一次却没有打他,他只是很疲惫地叹了一口气,领着儿子在一家破旧的小旅馆住下。
之后的几天,黄父亲自带着儿子在城里找工作,那几天他们为了省钱徒步有了走了几百里,一起蹲在马路边分几块钱一碗的面条,一起睡在旅馆拥挤潮湿的小床上。那几天的经历,让他突然理解了父亲的辛苦,主动到一家药厂应聘筛药工人。
没有任何学历经验的他以为自己不会被录用,但是没想到会那么顺利,面试第二天就签了合同。